关灯
护眼
字体:

晏几道(六首)

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

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

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

下载APP
终身免费阅读

添加到主屏幕

请点击,然后点击“添加到主屏幕”

    蝶恋花

    醉别西楼醒不记。春梦秋云,聚散真容易。斜月半窗还少睡,画屏闲展吴山翠。 衣上酒痕诗里字,点点行行,总是凄凉意。红烛自怜无好计,夜寒空替人垂泪。

    晏几道是晏殊的小儿子。虽然他父亲做过宰相,但他因为如黄庭坚《〈小山词〉序》中所说的,“磊隗权奇,疏于顾忌;文章翰墨,自立规模。常欲轩轾人,而不受世之轻重。……遂陆沉于下位”,于是只好“嬉弄于乐府之余”,即以流连歌酒自遣。由于怀才不遇,没有为国家尽力的机会,就趋于颓废,这是从信陵君以来,许多人走过的老路。这位词人与那些人不同的,是他为后代留下了许多篇动人的作品。

    晏几道晚年为自己的词集作了一篇短短的序文。这篇序,事实上是凄婉的回忆录和优美的散文诗。我们用它来对照这首作于晚年的词,对于词中的情事就看得更其清楚。这篇序和这首词的主题,都可以借用《楚辞·九章》中的一个篇名,就是《惜往日》。

    自序略云:“始时,沈十二廉叔、陈十君宠家,有莲、鸿、、云,品清讴娱客。每得一解,即以草授诸儿。吾三人持酒听之,为一笑乐。已而君宠疾废卧家,廉叔下世。昔之狂篇醉句,遂与两家歌儿酒使,俱流转于人间。……追唯往昔过从饮酒之人,或垅木已长,或病不偶。考其篇中所记悲欢、合离之事,如幻,如电,如昨梦、前尘,但能掩卷怃然,感光阴之易迁,叹境缘之无实也。”这首词也是写离别之感,但却更广泛地慨叹于过去欢情之易逝,今日孤怀之难遣,将来重会之无期,所以情调比其他一些伤别之作,更加低回往复,沉郁悲凉。

    上片起句即点明离别。“西楼”,当时欢宴之地,此中有人。醉中一别,醒后全忘,难道是患了健忘症吗?也不过是极言当日情事“如幻,如电,如昨梦、前尘”,不可复得罢了。抚今追昔,浑如一梦,所以一概付之于“不记”。此与其〔鹧鸪天〕之“一醉醒来春又残”及〔临江仙〕之“梦后楼台高锁,酒醒帘幕低垂”,同一意境。

    二、三两句承上说,但觉当时之聚,今日之散,无凭无定,竟如春梦秋云,即所谓“感光阴之易迁,叹境缘之无实”。白居易《花非花》云:“花非花,雾非雾。夜半来,天明去。来如春梦不多时,去似朝云无觅处。”这首诗写得迷离惝恍,据诗中“朝云”字,当是为南朝小乐府中所谓“夜度娘”一类人物而作。此处改“朝云”为“秋云”,修辞更为工整。而所谓“春梦秋云”之聚散,乃指莲、鸿、、云之始在沈、陈两家,后来流转人间,仍甚分明。其情事当然也包括沈死、陈病在内。

    四、五两句,是说由于聚散之感,枨触于怀,以至“斜月半窗”,而仍不能入梦,则愁思之深可见。人方多恼,屏却无情。它悠闲地将一片翠色的吴山展示在这不眠人的面前,使人更增加无穷的遐想。这个“闲”字很关重要。有这一个字,才能衬托出人的心烦意乱,主观地认为画屏恼人,因而人也恼画屏的无聊心情。

    过片写胜游欢宴既不可再,怀念旧人,检点旧物,则唯见“衣上酒痕”。这沾在衣上的一点一滴的酒痕,乃是西楼欢宴的陈迹。“酒痕”应上“醉”字。还有“诗里字”,这写在纸上的一行一行字,就是当时的“草授诸儿,吾三人持酒听之,为一笑乐”的“狂篇醉句”。今日观之,无非凄凉之意而已。

    结尾两句,不说自己寒夜无眠,不说自己“自怜无好计”,不说自己“垂泪”,而将这一切归之于红烛。意思是要说,连红烛都为我的“凄凉意”而受感动,则我自己的哀伤也就可想而知。杜牧《赠别》:“蜡烛有心还惜别,替人垂泪到天明。”晏词即从杜诗受到启发,但形象更为丰满,青出于蓝。画屏、蜡烛,一翠一红,一无情,一有情,相映成趣,亦见结构巧妙。温庭筠〔更漏子〕“玉炉香,红蜡泪,偏照画堂秋思”,也为前人所称,但“蜡泪”与人的“秋思”、“离情”,没有发生有机联系,比起这两句来,是有差距的。

    唐 圭 璋 先 生 说:“这 首 词,虚 字 尤 其 传 神,如‘真’、‘还’、‘闲’等字,用得自然而深刻;‘总是’、‘空替’,则极概括。”很扼要地指出了它在用字方面的特点。

    阮郎归

    天边金掌露成霜,云随雁字长。绿杯红袖趁重阳,人情似故乡。 兰佩紫,菊簪黄,殷勤理旧狂。欲将沉醉换悲凉,清歌莫断肠。

    这首词是汴京重阳宴饮之作。起两句写秋景。《三辅黄图》载汉武帝曾造神明台,台上有铜铸仙人像,仙人舒掌,捧铜盘、玉杯,以承接云端的露水。武帝用这露水和玉屑服用,以求仙道。“天边金掌”即指此事,但其物是在长安,而不在汴京。“露成霜”,用《诗经·秦风·蒹葭》: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,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所以这一句并非实写,不过是借指汴京已到深秋而已。次句则实写秋空。秋风多厉,秋云易散,故雁字横空,而云也随之而长。这两句通过气候与景物的变化,暗示他乡离索、秋水伊人之感。

    第三、四句由秋天写到重阳。时值佳节,有美酒,有佳人,应当可以尽欢了,而忽出一“趁”字,则也无非是随俗应景,借以遣日而已。他乡作客,本极无聊,而在“绿杯红袖”之间,仍然趁此过节,不欲坚拒,为什么呢?作者回答说,是因虽系客居,而主人情重,使人感到很像在家乡的缘故。吴白匋先生说:“作者是临川人,而此词作于汴京,非其故乡,而有故乡之感,故用‘似’字。”所论极是。这两句写作客心情,吞吐往复,情感真挚,故况周颐《蕙风词话》云:“‘绿杯’二句,意已厚矣。”

    过片两个三字句,写筵中裙屐之盛,而但以佩戴应时花朵略作点染,因为这本非本词重点所在。“兰佩紫”句,出《离骚》“纫秋兰以为佩”及《九歌·少司命》“秋兰兮青青,绿叶兮紫茎”。“菊簪黄”句,出杜牧《九日齐山登高》“尘世难逢开口笑,菊花须插满头归”,都是切的秋景与重阳。

    “绿杯红袖”,“佩紫”、“簪黄”,人物之盛,服饰之美,都说明这个节日安排得很好,自己虽然客居无聊,但也引起了已经属于过去的疏狂情绪。这种情绪,并不是现在具有的,所以要鼓起兴致来才行,即所谓“理旧狂”。但由于客居多感,情怀太坏,能否鼓起兴致,终不敢必,所以又不但要“理旧狂”,而且要“殷勤理旧狂”才行。处境是无可奈何,在情是不得而已。这一句,是申言“趁重阳”的内心活动,极写满腹牢骚,排遣无方。所以《蕙风词话》接着解释说:“‘殷勤理旧狂’,五字三层意。狂者,所谓‘一肚皮不合时宜’,发见于外者也。狂已旧矣,而理之, 而殷勤理之,其狂若有甚不得已者。”“一肚皮不合时宜”,是苏轼的侍妾王朝云说的话,她是说苏轼与当时社会上的庸俗风气格格不入。就晏几道来说,这就是指他“仕宦连蹇,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”,“论文自有体,不肯一作新进士语”,“费资千百万,家人寒饥,而面有孺子之色”,以及“人百负之而不恨,己信人,终不疑其欺己”等黄庭坚所谓“痴”的性格。

    在多年被屈抑之后,这些“痴”或“狂”都收敛起来了,虽然偶逢佳节,人情又好,但这些“狂”真能够借暂时舒畅的心情而“重理”起来吗?词人自己也是否定的,所以,“殷勤理旧狂”的结果只是“悲凉”而已,那就只好借此“绿杯红袖”,把“悲凉”换成“沉醉”,也就是把“旧狂”再次埋葬掉吧。所以《蕙风词话》说:“‘欲将沉醉换悲凉’,是上句注脚。”

    结句承上句来,是说虽想以“沉醉换悲凉”,但恐一听座中“红袖”的“清歌”,仍然有“断肠”之痛。着一“莫”字,则又有预先自慰自宽之意在内。《世说新语·任诞篇》:“桓子野每闻清歌,辄唤‘奈何’。谢公闻之,曰:‘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。'”此反用其意。《蕙风词话》说:“‘清歌莫断肠’,仍含不尽之意。此词沉着厚重,得此结句,便觉竟体空灵。”这是因为通篇写的虽是在无聊生活中的抑郁心情,而最后并不以绝望语作结,因而在风格上也有所反映的缘故。

    陈匪石先生《宋词举》云:“小山多聪俊语,一览即知其胜。此则非好学深思,不能知其妙处。”我们认为,如果不深入地体会一下,不仅是本词,连况评也是难以理解的。

    鹧鸪天

    小令尊前见玉箫,银灯一曲太妖娆。歌中醉倒谁能恨?唱罢归来酒未消。 春悄悄,夜迢迢,碧云天共楚宫遥。梦魂惯得无拘检,又踏杨花过谢桥。

    这首词也是怀人之作,上片写昔时相见,下片写今日相思。

    起句前四字点明歌筵酒席,乃所见之地,后三字用唐人小说中人名,点明所见之人。范摅《云溪友议》所载韦皋和姜辅家中的婢女玉箫两世姻缘故事,是大家所熟知的。以玉箫称此人,即所以说明她乃是莲、鸿、、云之流,或者就是她们中间的一个。

    次句,“银灯”点夜宴,“一曲”承“小令”来,“见”是初见,因是初见,前所未睹,故用一“太”字来形容其“妖娆”出众,因而一见钟情,生出下面许多文字。一曲又一曲地唱着,要花许多时间。在听她歌唱的时候,竟醉倒了,但谁能因之感到遗恨呢?她唱完以后,余音在耳,回到家里,酒还没有醒,又可见得真是醉得可以。两句着力写她歌声之妙,不独美艳动人而已。上片都属回忆。

    过片写别后的情景。春夜孤栖,故觉“悄悄”;久不成寐,故觉“迢迢”。这不是一般春夜的感觉,而是某一个春夜极其怀念已经与自己相距很远的“玉箫”时的感觉,所以接写天遥地远,再见为难,唯有托之梦寐。“楚宫”字,也是暗示其巫山神女的身份,且为下入梦张本。李商隐《过楚宫》云:“巫峡迢迢旧楚宫,至今云雨暗丹枫。微生尽恋人间乐,只有襄王忆梦中。”词人很可能从此诗得到一些启发。

    结尾两句写相思之极,寤寐求之,以见钟情之深,用意是深入一层,用笔则是宕开一层。“梦魂”牵惹,非常迫切,但却有其“无拘检”的好处,即不比实际的人生会有许多间阻。由于没有这种或那种间阻,非常自由,故用“惯得”以拟议之。“过谢桥”而以“踏杨花”作陪衬,不独与上文“春悄悄”相应,而且合于梦魂缥缈之情景。着一“又”字,则可见梦里相寻,已非一次,与上“惯得无拘检”也相应。谢桥,指谢娘家之桥,犹谢家指谢娘之家。张泌《寄人》:“别梦依依到谢家,小廊回合曲阑斜。多情只有春庭月,犹为离人照落花。”诗意与此词下片相似。谢娘即谢秋娘,唐时名妓。

    相传和晏几道同时的道学家程颐,也很欣赏“梦魂”两句,笑道:“鬼语也。”(邵博《邵氏闻见后录》)这句话不能直译为“这是鬼话”,只能意译为:“这样的词,只有鬼才写得出来!”连这个老顽固都被感染了,也说明这两句的确富于魅力。

    临江仙

    梦后楼台高锁,酒醒帘幕低垂。去年春恨却来时。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。记得小初见,两重心字罗衣。琵琶弦上说相思。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。

    这首词的内容与上一首相同,不过布局则正相反,是先写今日相思,后写当时相见。

    上片以两个六言对句起头,写出梦回酒醒,很是孤凄,不由自主地怀念起久别的小来,而揣想到当日胜游欢宴之地,如今一定是“楼台高锁”,“帘幕低垂”了。这也就是“君宠疾废卧家,廉叔下世”之后的情况。当日常在一起的朋友和小等人,如今或生离,或死别,岂能没有“其室则迩,其人甚远”的感慨?这“梦后”与“酒醒”,所包含的时间很广,它从去年乍别之初直贯到今年作词之日。这“梦”,可以是真有所梦,也可以是指“浮生若梦”,或者双关,既可以认为是实写,也可以认为是虚写,或虚、实兼赅。总之是“楼台”、“帘幕”,当时经常往还之地,一梦之后,便成为咫尺天涯了。我们不知道陈病沈死,是否同在一年,但此词必作于这些事情发生之后第二年的春天。

    乍读起头两句,总以为是写当时醉梦之后顿成乖隔的痛苦心情,等到读到第三句,才知道上文所写离别,已经是去年春天的事情。去年过去了的春天,今年又来到了人间,去年的春恨,自然也随着来到了人的心上。所以“去年春恨却来时”一句,乃是承上启下。它说明楼空人去,已是去年的恨事,今年回忆,此恨依然,从而过渡到当前的春景。

    “落花”两句,正面描写今年春景。“落花”,则春光将尽;“微雨”,则天色长阴。在这种景物之前,以“独立”之“人”,对“双飞”之“燕”。无知之燕,犹得双飞;有情之人,反而独立,是何等难堪的事!然而词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难堪,而只是把这些呈献在读者面前,让读者自己作出与他的感情必然相合的结论。这就叫做含蓄。我们知道,含蓄是一种强有力的暗示,它往往比直接说出来的艺术效果更强。

    这首词是晏几道最出名、最为人们传诵的篇章之一,而这两句又是它的精华所在,因为写来融情入景,景中有情,景极妍美,情极凄婉,所以谭献《复堂词话》评它们是“名句,千古不能有二”。

    但是,我们检查文献,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味,同时又值得深思的事实。原来这被人赞叹不已,被称为“千古不能有二”的“名句”,竟然并非晏几道自己创作的,而是从别的诗人那里借来的,说得直率一点,就是抄来的。五代翁宏《春残》云:“又是春残也,如何出翠帷?落花人独立,微雨燕双飞。寓目魂将断,经年梦亦非。那堪向愁夕,萧飒暮蝉辉。”这首诗就是这两句词的老家。尽管如此,我们拿晏词和翁诗作一比较,就不难看出,它们之间,不仅全篇相比,高下悬殊,而且这两句放在诗中,也远不及放在词中那么和谐融贯。作一个蹩脚的比喻,就好像临邛的卓文君,只有再嫁司马相如,才能扬名于后世一样。在翁诗里,这么好的句子,由于全篇不称,所以有句无篇,它们也随之被埋没了;而由于晏词的借用,它们就发出了原有光辉,而广泛流传,被人称道。由此可见,我们如果对某一句诗进行评价,除了它本身所达到的艺术高度之外,还必须看其与全篇... 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

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

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

下载APP
终身免费阅读

添加到主屏幕

请点击,然后点击“添加到主屏幕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