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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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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御史大人,一切还请包涵。”薛怀义带着轻微的讥刺说,“我们也有来有往的,是吗?你也会用得着我呀!”

    “哈哈,大和尚!”来俊臣在他肩上一拍,“铜匦的玩意瞒不得你,不过,我不能不拿几件给太后看看,否则,太后会不相信我管铜匦,你想,铜匦中怎能没有骂自己的东西呢?”

    “任你安排吧!”薛怀义也豪放地笑起来,“我的几处开支你是知道的————”他暗指太平公主,然后又说道:“除此之外,咱们是自己人,有什么不能商量,钱,横竖出自朝廷。”

    这两个人商量定了,另外一个人却因此而倒霉了————那是当丞相还不到半年的刘袆之。他为了要表示自己的忠心,以洗刷参与上苑密谋的前衍,上了一本,劝请武太后疏远薛怀义和中止兴建明堂。

    凡是阻碍明堂计划的人,太后对之都有恨意,她看着刘袆之的表文,随手批了“荒唐”两个字,就搁在案上。这份奏章,却在无意中给薛怀义看了去。他灵机一动,用借刀杀人之计,把奏章的内容告知了来俊臣,于是,来俊臣顺理成章地着人以此内容写了匿名密奏,置入铜匦,随后调查起来,又轻巧地将密奏的事推在丞相身上。

    “这太不像话!”武太后怒了,她立铜匦,是为着给外吏与百姓上言的,丞相掌国家之柄,居然玩弄小巧,她无法忍耐人们对她的轻视与玩忽。第二天,她在紫宸殿上发出第一道旨意,是赐刘袆之死。

    这一突如其来的行动,震动了满朝文武,几位大臣上来保奏,她带怒站起来,右手一挥,立刻宣布退朝。可是,同平章事张光辅,太子舍人郝象贤,同三品魏玄同,迅速地上前拦住,请太后收回成命。他们请求不可擅杀大臣,他们也隐隐约约地提到薛怀义,好像是以此来要胁武太后释放刘袆之。这景光使武曌冲动起来,她想:我宁可和你们拼,绝不能被要胁屈服,于是,她怒视着三人,挥手说:“别有制!”就转身越过阻挡而走了。

    这件事,不仅使她愤怒,而且有着感伤,她以为人们和她敌对的状态尚未解除,她怒气冲天地回进内宫,就要婉儿把薛怀义找来。

    “怀义,你立刻回白马寺去住。”她咬着嘴唇,长长叹气。

    “太后————”薛怀义看她的面色泛青,在迷惘中应着是。

    “就去!”她一挥手,旋转身,终于流出了感伤的眼泪。隔了一歇,又坚决地说:“明堂的计划照旧进行!”

    薛怀义在怅惘中出了内廷,武曌望着他高大的背影,长久,长久,恨恨地自语道:“我退让得够了,我也会狠的,我曾经杀过自己的儿子!”在这一瞬之间,她满怀仇恨和报复心。

    垂拱二年初偶然出现的好景,到此时已荡然无存,武太后又变得乖戾了,她严峻地对待臣下,任何细小的过失,她都不放过。刘袆之被监禁了十多日,终于将之处死了!武太后并不因此而满足,她继续以严峻的手段对付异己者,她命令来俊臣、侯思止等人,可以先捕人而再奏闻。这一群人就借此假公济私,洛阳城内充满了愁惨的气氛。

    于是,小规模的变乱又起了。

    九月间,虢州人杨初成矫制招兵,申言要迎被废的皇帝李旦回朝,武太后立刻派武三思领兵把杨初成消灭了。接着,来俊臣也查出了京都的内应人物。

    那是一向被武太后重视的太子舍人郝象贤。她想到处死刘袆之时,郝象贤曾经拦道请命,讥讽自己和薛怀义的关系。她冷笑着自语:“看谁先倒下去。”说着她提笔批了一个“死”字,将来俊臣的密折交给婉儿————在这以前,凡是大臣谋逆的事,她都要自己审讯;现在,她充满了恨,不论是任何人,只要是反对自己的,立刻处死。

    这样,恐怖行动层出不穷,反对者也此起彼伏。不久,琅琊王李冲、越王李贞两人联合举兵申讨武氏,她派出大将娄师德领兵,在一个月内将叛乱戡平。而在洛阳和长安两地,她狠心地下制给来俊臣,屠戮那些态度不够明朗的大唐宗室,为了这些纷乱,迫使武太后暂时放弃了明堂的工程。

    这是一项新的恐怖,凡是姓李的人,都栗栗危惧,大家朝不保夕。幸而,在这风雨满城的当儿,狄仁杰奉旨回京,缓和了这可怕的局势,当时武氏诸王正勾通来俊臣制造祥瑞,怂恿武太后废唐社稷另立国号。狄仁杰在显德殿觐见的时候,由烧毁河南淫祀而谈到祥瑞。

    “京里也有祥瑞哩,你知道吗?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,洛河出图,那是可贺喜的呀!”狄仁杰凑上去说,“从前,伏羲氏王天下,有龙马负图出于洛水,伏羲氏就据此图绘成八卦————这象征着天下太平,不会有变了!”

    “天下太平,不会有变?”武太后细细回味着狄仁杰所说的两句话,然后阴郁地笑出来。

    “对于洛水出图,太后有准备庆典吗?”狄仁杰偷看了她一眼,缓缓地问,“当年伏羲氏受图,制八卦管天宫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祭拜了洛水,”她怆然说,“这一年多,朝中很乱,我也无心机,不知道祥瑞从何而来?照目前的情形,我以为天下是不容易太平哩!可是,上苍却会出现祥瑞,这真难解,仁杰————”她叹息着,垂下头,陷入沉思中。

    “四境无事,民间安富,怎么不会太平呢?”狄仁杰一顿,徐徐奏道,“太后前时建造明堂的计划,听说已下制了,怎么还不见动工?明堂法象阴阳,正好供事洛图呀!”

    “明堂————”她苍凉地笑了,“我这些时懒怠了,工程早就该开始的,只为着朝中大大小小的事,人们对于明堂,好像充满了敌意。”

    “太后,人们保守着一些传统的法则————”他说得缓和,“传统的法则有许多是好的,但是,人类社会的进步,却依仗新的东西,以本朝来说吧,太宗皇帝南征北讨,就汲取了一些夷狄的法则。现在,也已成为我们的传统。”

    太后满意地微笑,徐徐点头,没有立刻回答,狄仁杰抓住了这一机会,又继续说下去:

    “我以为小的地方,有时也不必顾忌人言,做出来,有了好处,人们自然会信服————”他声音拖得很长,似是意犹未尽。

    武太后微喟着,她明白狄仁杰的意思,而她自己,也有着痛苦的蕴藏。

    于是,君臣之间缄默了,狄仁杰觉得自己所能说的,到此地步为止,再往下去,就会逾越了。于是,他起身请辞,武太后默默地点头,等他将走出殿门,又叫住他:

    “仁杰————”她低喟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狄仁杰回转身,恭立着等候谕示,但武太后没有再说下去,这时,她鉴赏着狄仁杰男性的刚正与柔和,她想:如果有这样一个男人在自己身边,在各方面都会得着满足,自然,她明白狄仁杰是不可能成为明崇俨和薛怀义的,于是,她缓缓起身,低沉地说:

    “你回任去吧,我会再找你的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他们对一些问题经过心神交遇之后,武太后有三天没有上朝,而乾元殿的拆殿工程,便在这三天中开始了。

    材料和工匠是早已征集了的,薛怀义穿了四品官的服饰,亲自指挥着工作,工地的四周都建了木城,连白马寺也划为禁区,而一条地道就在围城中建筑,这是薛怀义和太平公主商议了进行的,他们计划着使皇太后在宫廷之外享受生活的乐趣。他们把明堂和白马寺构通为一。

    垂拱四年的冬天,明堂建成了。闷郁了长久的武太后,惟此一件悦心的事,她把次年的年号改为永昌,以纪念这一项大唐历史的大工程。

    明堂,是汉武帝以来,皇帝所理想的和被认为最正确的居处。那是阴阳家根据五行说的创造,明堂,包括五个部分,亦即由五个独立的屋宇单位所组成。按着五行方位建筑五所殿宇,皇帝居住何处,也按照五行所配合的时间。这种分配,有两个方式,一是按季的,春夏秋冬四季,再把季夏和初秋割裂出一些日子,作为中央戊己;还有是按月的,将一个月的日子划分为五,轮流居于五处。

    这些都是阴阳家的理论。古来,能够建造明堂的皇帝,实际上并未依照这一项分配而去居住的。不过,造明堂与封禅,成为皇帝事业中的两大盛事,因此,有不少皇帝,希望以此来点缀自己的皇业。

    武曌不是一个信天命的人,她对阴阳五行也并不重视。但是,她愿意有一所明堂,以标示自己的胜利。

    至于负责这一项“合天地,象阴阳”的大工程的薛怀义,构造的重心却不在于明堂的本身,而是在他的白马寺。他在白马寺正殿的后面,建造了一所巨大的殿堂,命名为天堂神宫,有地道和宫禁之内的明堂相通。

    在天堂神宫之正中,他建造了一尊大佛像————那是耗费巨万的作品。

    这些构筑,他并未完全奏告————甚至连来俊臣等人也弄不清楚这个特别的和尚在做些什么。而且,时间使薛怀义在太后身边的地位越来越高,自然也越来越亲。太后除了对女儿是纵容的之外,对任何人,都是铁面无私的,凡是干犯、逾越的人,即使是平时的亲信,亦不可能获得赦免————太平公主虽然获得母后的纵容,不过,她却谨慎地不敢逾越。薛怀义却不然了,他傲慢,时时凌辱侯王,甚至在武氏侯王面前也是如此,太后的侄孙辈曾经婉转地在太后面前陈诉,可是,武太后只淡淡地付之一笑。有一回,她甚至对武承嗣说:

    “你们让让他!”

    来俊臣等人立刻看出了这一风向,自然,他们再也不敢侵犯薛怀义了。

    于是,薛怀义成了众人所侧目的人物。

    明堂落成了。

    永昌元年的元宵节,薛怀义邀请大唐皇太后武氏光临白马寺的天堂神宫。

    他在天堂神宫内安排了一个“无遮大会”。这是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、演习而举行的。

    薛怀义假借了佛的名义,召来洛阳城中的少年、妓女,在神宫的大佛像脚前举行放浪的淫乐。他把这种集会称之为钧天大乐。

    经过几次演习,洛阳子弟疯狂了。

    薛怀义,则在一个神秘的所在观看“钧天大乐”————那是大佛像之内。大佛像内部是空的,有铜制的旋转楼梯,可以上登佛头之内。佛像,有许多特别构筑的缝隙,从佛座莲瓣缝中,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;佛像的脐部,也有精致的缝隙,可以望外面。

    再向上,佛像的乳部,也有窥望孔穴————从各种不同的部位来窥望殿堂内钧天大乐的行进。最上一层,是在大像的头内,旋转的铜梯尽了,是一张宽舒的安乐椅,足供两人并坐和斜卧。同时,斜卧在安乐椅中的人,正对着大佛眼部的孔穴,居高临下而看全场。

    这一具大像是薛怀义用来取悦武太后————他明白男女之间的肉欲恋爱,没有灵智基础,是容易疲倦的。皇帝会对许多个女人日久生厌,太后,自然也可能的啊,因此,他要创造新鲜的玩意来刺激皇太后的情绪,使太后不断地有新鲜感,也不断地由喜悦而兴奋。他知道,自己要想取得太后长期的宠爱,惟有保持新奇、特出。

    上元,宫廷中有一连串传统的仪式。

    薛怀义于子夜时分从地道进入明堂,邀请武太后驾临神宫。

    武曌已经听过薛怀义的报导————那是含蓄的、充满了挑逗的报导。现在,她也急于要看看。

    “是时候了?”她悠悠地问。

    “太后,一切准备都已完成。”薛怀义得意地笑着,“钧天大乐,但等太后莅临,就会上演。”

    “哦————”她漫应了一声,亲昵地向怀义招手,“你过来。”

    他像一头狗那样凑近去,武太后伸手摩挲着他的面颊、颈项,发出渺渺的喟叹。

    “太后————”他吻着她的手,依恋地低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武太后在摩挲中享受了一些时,才回顾婉儿,充满了温柔与恬适,低说:

    “咱们跟着去看看怀义的新猷吧,他神秘莫测,看是怎样的玩意儿,称得钧天大乐?”

    婉儿选了四名侍女,向薛怀义做了一个手势。于是,由薛怀义引路,这一行人缓缓地进入了狭小的地道。

    地道的壁间,都是黄杨木板镶嵌的,每隔十步,就有一盏小巧的绢灯。每隔三十步,一个折曲,在折曲处,地板是活动的,人踏上去,就会震动而发出铃声。那是警号,预防万一有意外,好及时回避。薛怀义把这意思讲给太后听。

    “回避?”武曌踏着地板,笑说,“你设想已够周密,但是还不算万全,如果撞着人,从原路退回去,倘若走得慢,仍旧会被发觉的呀。”

    “太后,我也想到的,”薛怀义得意地说着,顺手按动一处机钮,墙壁徐徐绽开,裂出一个门来,他指着门,“这是复道,可以通向另外一个出口————我们进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复道内铺着地毯,壁上疏疏地嵌着几只用蚌壳磨成的小灯,光线很幽微,武太后进入之后,被这特异的景象所炫迷了,连声称赞好设计。怀义沿路讲解着,大约走了四五十步,又转入正道,渐渐地登上小阶,是一间长方形的房间,置着垫褥。

    “太后在这儿休息一下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不累,”她看着锦褥,徐徐问,“还有多少路到呀?”

    “快了!”他翻过斗室的一边靠垫,取出一辆叠折着的小车,架起来说,“太后回去,可以坐这辆小车!”

    “这一点路,我还能走哩!”她不愿被人看成衰老,虽然她已走得相当累了。

    “不过,我很愿意替太后推车呀!”薛怀义含情地回答。

    于是,他们走出了地道,到了神像座下的密室,怀义忽然把灯熄了,接着,又顺手把嵌在壁上的铜链一拉,于是,一边的墙壁,便现露几个小洞,有灯光射进来,也有人声传进来。

    “太后,你看————”怀义挽着太后凑向小洞,并用臂肘碰碰身边的婉儿,要她也凑到另外的洞口去看。

    武太后从洞口望出去,忍不住低声惊叫了出来,她狠狠拧了怀义一把————皇太后的尊严,在这一瞬息之间全盘崩溃了。

    她所看到的是一幅极乐的图画,数十对男女,赤裸裸地在殿内,有的搂抱着,有的舞蹈,有的在饮酒低唱,有的在忸怩作态,有的,已进入了生命欢笑的境地……

    “你————”她局促,但是,她的呼吸却也因此而急迫了起来,视觉的刺激,使她全身如沸……

    “太后,”薛怀义在她耳边轻轻地说,“这就是西方极乐世界呀,佛说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该死!”她低骂着,忘掉了自己的一切,恍惚之间,自己也似回复到了青春的极乐奔放境地,西方极乐世界……

    “太后,上去看吧!”薛怀义挽着她,走向旋转的铜梯,一面回身向婉儿说:“你在这儿看吧。”

    婉儿的心灵与肉体似是在这个小洞口融化了,生理上一阵潮热袭着她,她发觉自己的身体浸在潮水之中,她发觉……

    突然,身后有一个人抱住了她。

    她不再能抵抗,这也是用不着抵抗的,她任由那个男人摆布自己……

    长久,她从小孔射进来的黯弱的光芒中看清了那个男子,一个清秀的青年人,婉儿吃惊了,几乎想叫出来,但在一转念之间,她立刻明白,此地的一切,必是薛怀义所安排的。于是,她伸出手抚摩他滑腻的肌肤,低问:

    “你是谁?”

    “我————”那青年看她全无嗔怒的意思,坦率地说,“我叫张易之,大和尚指引我来侍候————大姑的!”

    婉儿悠然一笑,这个男人使她有鲜嫩的感觉,这一意外际遇,她满意了。

    “大姑,现在再看看,景象和刚才完全不同了!”张易之搂起她,又凑到那小巧的圆洞口,“你看,是吗?”

    现在,是无边的极乐开始了————在顶层的安乐椅上,大唐的皇太后,看着钧天大乐,也领受着薛怀义给予她的无边极乐。她和婉儿不同,她是曾经沧海的人,她懂得一切享乐,也能自视听承受刺激————她高坐在大佛的顶端,俯视下界众生,鉴赏着,微微地笑与轻轻地颤抖,这是生命中的极致啊。

    愤懑、忧愁,全都消泯了。她的意念如大海的潮汐,徐徐上涨,又徐徐消退,当她以为很平静的时候,下界苍生不平常的行动又刺激起她新的欲念。而薛怀义,似是一个战神,指挥一次残酷的战争之后,又展开一次凶悍的袭击,人的生命在神堂之中,好像永无枯竭的时候,永久地辉煌着,辉煌着……

    于是,武曌的生命中第一次被击败了,她望着和自己同样疲颓不振的薛怀义,忽然和谐地笑出来,她想:那是两败俱伤的战役啊,她抚摸着怀义的光头,悠悠地说:

    “这是纵古所无的玩意儿啊,你怎样想出来的,吓!”

    怀义得意地笑着,隔了一歇,指着洞穴说:

    “他们也安息了。”

    她望下去,大殿中灯光已暗了下来,只剩佛前的油灯和殿角高悬着的绢灯在发光,在模糊中,她看到蠕动的人平静下来,厚厚地毡上人体纵横……

    “太后,我们也该歇歇了————回宫去?还是留在这儿?”

    “现在————”她打着呵欠,流出幸福的眼液,“是什么时候了?反正有地道,随便什么时候回去都不妨的。”

    “已近寅正了,”薛怀义也伸舒着身子,“我们下去再说,或者喝几杯酒。”

    从旋转的楼梯下来,薛怀义剔亮了灯,皇太后一眼看到倚壁的暖炕上,婉儿搂着一个男人沉睡————薛怀义要上去叫喝,她阻止了,移步上前,仔细地看了那个少年,回转身低声说:

    “这少年很俊哩!”太后和蔼地说,“到你那儿去喝杯酒再说,让这小东西睡一忽儿吧!”

    这时,婉儿被惊醒了,她揉着眼,看到太后,慌忙起身,薛怀义向她摇摇手,便引了太后走入另一重门户。

    那是一间设有靠榻的卧室,地上铺席,左面高起的地方,则铺有锦垫与矮几。怀义扶她在靠榻坐了,就打开嵌在墙上的一口小橱,拉动一根小绳。

    不久,那一口小橱有铃声传出来,怀义笑着去开门。

    “酒肴来了————”他说着,从橱内搬出一只盘来,放在太后面前的小几上。接着,又说:“我去放婉儿进来!”

    “你这地方————”她饮着酒,缓和地说,“花样太多了,对我来说,这是危险的呢!”

    “太后提防我?”薛怀义笑着走回来,“我提防着全洛阳的人————除了太后之外————只要有人知道一点风声,我的脑袋立刻搬家了。”

    “哼!”她把酒杯送到他口边,“喝了这一杯再去找婉儿。全洛阳的人反你,有我哩!”她现出君临天下的神气。

    薛怀义得意地走了,经历重门叠户,到大佛下层,张易之已经穿戴好,婉儿还依依不舍地搂住他。

    “婉儿,跟我来,太后在等呢!”他说着,示意张易之留着,就挽了婉儿进门,在夹道中,他搂住婉儿问:“你怎样?那个人还中意吗?”

    婉儿羞涩地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怎样谢谢我?”怀义俯下身,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我敢怎样谢你呢?”婉儿悠悠地回答,“我可不敢惹你的啊!就是今天的事,太后也可能会责怪我……”

    薛怀义伸伸舌头,干笑着在婉儿身上摩挲,她着急地说:

    “进去好吗?回头我要吃不消哩!”

    于是,他们经历了两重变幻的门户,来到武曌面前。皇太后有些蒙眬了,看到婉儿,勉强抬抬眼,重浊地说:“咱们该回去了!”

    “太后,我推车送你回宫。”怀义欣悦地说。

    “嗯————”她在婉儿的搀扶中站起来,立定了伸个懒腰,又向怀义说,“慢来,让我先弄清楚这儿的门户和出入道路。”

    于是,薛怀义指示着各个门户的机关,把每一种小巧的设备都精细地讲解了一遍,她点点头,但到了地道中,她忽然严肃地说:

    “怀义,你小心着,如果你利用这地方做其他的用处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不敢————我自然也不愿意————”怀义明白她这句话是双关的,一是指情爱方面,其次,是指政治方面。

    武太后满意了————她知道怀义是个具有野性的人,但她自信能控制这个男人。

    她容忍薛怀义有限度的逾越,这限度是放在生活享受与政治权力之间的。她容许他在生活享受方面放纵,但绝不让他接触到权力。武曌是深知权柄不能假人的,放出一分权力,随着就会失却第二分。古往今来,权力都是渐渐失却的。因此,她对任何一个人都防微杜渐。

    天堂神宫的重门叠户与复杂的地道,自然是享受的极致;但是,这一建筑如果用以做政治活动,那么,危险就进入她的心脏了,因此,在逸乐之余,她提出了警告。她以为,薛怀义必然体会得到自己的意思。

    自然,武曌也并不以一声警告为满足的,她喜欢天堂神宫,她喜欢新鲜的刺激,但是,她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的根本。就在钧天大乐的次日,她在内廷作了新的安排,亲自命令内侍来训率领八十人驻卫明堂各条通道。由明堂通道往白马寺的地道,只许入不许出。这一部署,就是使薛怀义及一切人等,不能由白马寺通过地道而入宫————当然由她发出召唤是例外的。

    这是为了安全————八十名内廷侍卫,足以担当守护地道门户的责任了。

    于是,大唐的皇太后在安全中享乐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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