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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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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吁,柔弱地伸出手;郭行真凑上去,皇后的手掌摩挲着他的面颊。

    她的手指修长而纤细,她的手掌也有微汗,郭行真于接触时,胆子就壮了,他是有一套征服皇后的计划的,现在,皇后已由寒冷转为温和了,他想:这是擒捉的第一个回合的结束,在男女间的战争中,跨过第一道关防之后,多数是能长驱直入的。

    于是,他体察着形势,慢慢地将皇后的手捏住,放在自己的肘边,以自己的嘴唇用力地吻她的手指。

    她没有拒绝,她把他的行动看作自己的舍予————她曾从这巫医处获得畅快,现在,她是投桃报李。她想:“让这个小人物亲近我一下吧!”

    但是,这个小人物并不以此为满足。

    他吻她的手指,吻她的手臂,吻微汗的腋。

    武媚娘深奥的内心起了战栗,她忽然体察再进一步的是什么了。

    她是一个深思的女人,偶然的泛滥,在她自己的思维中还是有所解释的,她认为按摩的逾越是可恕的,但如再进一步,自己的行为就不可恕了。这是道德的,而现实方面,她以为让一个巫医从心所欲,后果是不堪设想的,于是,她收敛自己。

    “皇后————”郭行真是曾经沧海的人,迅速地看出皇后心里的矛盾。他见识过不少守贞如玉而幻想着享乐的妇人,从自守、到逾越、到泛滥,都曾经过如现在的武媚娘那样一个阶段,女人只是女人,皇后与村妇在生理上是毫无分别的,因此,他用自己的声音来摒除她的羞怯,“皇后————皇后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声音是郁动着,好像从重门叠户的岩洞中透出来,有回荡的意趣,有磁性的力量。

    奥妙的人、人体的磁力将她吸引了————只凭几个字的声音,而将她吸引。

    于是,郭行真喃喃地细语着,诉情与诉欲————他告诉她肥料灌溉在花的根株原因,他告诉她人的有生力量,他告诉她如何保持青春————巫医的药物以及巫医的巫术,他也告诉她欢乐的争取与享受……

    严谨的武媚娘,在她成功的高峰上,被诱惑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盛筵易散,郭行真在行将离去时跪在她的面前说:

    “皇后,我将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————”她温和地接口,“对你,对我,都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皇后慈悲————”他愁蹙着眉说,“我,我怎么能不再来呢?皇后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这是宫中啊,郭行真,有机会的时候,我会在背后助你的,至于我们之间,不可能再见了,万一出事,那就死无葬身之地!”

    “皇后,我绝不会牵累你————”他说,自怀中掏出一只黄金的小盒,“如果事急,我会用这个结束自己的生命————这是最灵的毒药,倘若含一片在嘴内,立刻会昏晕而死,倘若将一片化开在水中,只要你一匙羹,就会思睡,就此永远睡着……”

    武媚娘忽然一凛,伸出手,徐说:“给我!”

    郭行真将那金匣捧给了皇后。

    她打开盒盖,看到里面还有一层麂皮的覆盖。

    “皇后,不必打开的,只要一按这层麂皮,就会有一片药跳出来,一片药,仅够使一个人死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她用手指在麂皮上连按了三下,跳出三粒长方形暗红的药片,她放在手上看了一歇,又随手置于几上,低声说:

    “这个,留下给我!”她说完,将金匣交回。

    “皇后,千万不能将刚才的药丸混在一起。”郭行真显然有着惶急,但是,他又不能收回这三片药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她平和地,像完全不经意地接口说,“我不会自己寻死的呀!再说,我也看出来了,你放药的器皿各不相同,刚才你给我的药是由玉瓶装的。”

    “皇后,那只白陶瓶中的药丸是给皇帝的————”郭行真献给皇后的药物中,一种是永驻青春的,一种是增强男子的能力的,那两种药分别用玉瓶和陶瓶装盛着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她说,柔媚地一笑。

    “皇后,明天,我再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————”她思索着,终于再补充了一句,“我会命独孤忠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于是,巫医走开了。

    武媚娘坠入于玄思中,她侍奉了两代皇帝,她也曾有过偷情经验,可是,今天的经历与过去任何时间的全然不同,今天,她以为自己真正地经历了女人的人生。

    她想着第一次的际遇————第一次,她将巫医留下的药给璞华服下,而今天,是她自己的经历。

    玄思不断,使她的心灵起了急剧的变化,她想:不论如何,我明天都要找他一次,过了明天,我与他断绝往来,她期待明天。

    然而,皇后的权力之舟,在情欲的大海中却倾覆了。

    隔天,当武媚娘还在情思忡忡中时,璞华却来报告武媚娘————她自恃有举荐之功,她也自恃掌握了皇后的秘密,因此,虽然只有一夜之隔,她对皇后的态度却已不同了————她说出:巫医仍然在宫中。巫医希望见皇后。

    就是这两句话,使武媚娘从情欲的大海中觉醒了。

    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大祸临头,但是,她并不因此而张皇,她是睿智的,自从诬陷王皇后之后,她几乎每天都在警惕中过日子。偶然的放弛可能造成祸事,她闻讯之际,却一些也不着急,内心盘算着,面颊上却浮现浅笑。

    “你和瑶华留下了他?”

    “不是的,奴婢没有如此大胆啊,刚才,瑶华去萧淑妃那儿,看到郭行真还在。”

    “说谎!”武媚娘忽然睁大了眼睛,“这是绝无可能的,萧淑妃和巫医混在一起,瑶华怎能查到?她不可能知道的啊!”

    “皇后————”璞华的谎言被皇后一语道破了,期期艾艾地,无法再接下去。

    武媚娘暗暗地心惊着,她想到自己可能被这两名大胆的宫女所陷时,背脊上有一股寒意。但是,她仍力持镇定,和煦地说:

    “璞华,你和瑶华两个无论如何不能骗我的啊,我们是从感业寺一起进宫的,我对你们,像姊妹一样,到底是怎样的呢?璞华,即使你们将郭行真藏了起来,我也不会怪责你们的,不过,你们应该老实告诉我————宫里头的事体,一闹出来,就无可收拾的啊!”

    璞华的面色灰白了,尴尬地叫了一声皇后。

    “你说啊!我讲过,那是不必避忌的。”

    “昨夜————昨夜————”璞华吁着气,“我们两个留住了郭行真,刚才,我们打听皇上入了仁寿殿,他要求我们设法,要见皇后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武皇后内心有说不出的恨与毒,她咬着下唇,强自将愤怒咽了下去,慢吞吞地问:

    “那么,你刚才又说萧淑妃,为什么要攀上萧淑妃呢?”她稍顿,又补充问:“为何不攀扯他人?”

    “皇后,”璞华终于坦率地说,“是这样的,他说,今天原有和萧淑妃的约会,不过,他想见皇后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独孤忠知道你们的事?”

    “不曾————他以为是皇后。”

    武皇后眨着眼,沉吟了一些时才现出微笑。

    “你们两个小东西,一开始就会玩鬼了。好吧,你去告诉他,要他到萧淑妃那儿去吧,今天我没有闲,明天要他来————要他先到你们房中,俟方便时,你们带他来我处。”她稍顿,再说,“你回去,看他走后,就和瑶华来此地,我和你们有话说。”

    璞华走后,她好像万箭钻心,剎那间血液奔流,倏地站直了,走向窗口,立刻又走回来,她失措,她不知如何处理这一件事。

    她恨这两名宫女,璞华和瑶华————但是,更重要的是自己如何了断这一宗公案。

    倏忽间,她想到郭行真的毒药,自己留了三片的,这一念使她的身体起了痉挛,但是,她必须做。

    当璞华与瑶华再来时,她温和地告诫她们小心,接着,她以体贴和表示结好的神气,赐给她们一杯水————她告诉她们,这是郭行真调配了给自己的,可以使青春常驻的妙药。

    她从一只玉瓶内倾出水来。

    两名宫女毫无疑心地饮下,照嘱咐,立刻回到自己的床上,躺着休息。

    于是,武皇后打扮了自己,命独孤忠跟随自己到长寿殿,她将几件公文交给值殿的内侍,并未与皇帝相见。随着,她进入南宫的掖庭,嘱咐了独孤忠出首,就命两名小内侍传召掖庭令、宫闱局丞、内宫典门……

    大唐内苑,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了。

    宫闱局丞在萧淑妃的宫中查获了一名假冒奚官局内侍的男子。

    有四名内侍和四名宫女被捕,萧淑妃也被监视着,随同到掖庭来见皇后。

    独孤忠恐惧了,他看到皇后的面色如寒霜,不安地望着。

    “你走开,我知道安排的,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于是,掖庭令首先进来报告搜捕的经过,又道出捕获的男子的身分,然后退出,接着典门监进来报告。

    “宣召萧淑妃进来!”武后庄严地说出。

    于是,宫闱局丞带了两名副手,监押着面无人色的萧淑妃入内。

    “是什么人?”武媚娘看着萧淑妃,严肃地问。

    “假冒奚官局的,却不是宦者,现在阶下。”宫闱局丞颤抖着代为回答,“臣死罪,宫禁防范未严,臣……请皇后提讯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胡说!”皇后面色泛青,“我见这种人?”她稍稍一顿,“你知道死罪,一张扬,还得了吗?你管些什么来?”

    “死罪,死罪!”宫闱局丞是专管门户的,此时惶惑万分,不住地叩头求恕。

    “立刻在阶下打死,不让这野东西出声!”她咬紧牙齿说,“再宣掖庭令进来!”

    宫闱局丞退了出去,颤抖着的萧淑妃想请皇后审讯,她自问不曾弄郭行真进宫,但她于此时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那是由于武皇后的神容太森严了。武皇后的双目,闪动着如冰雪那样地严厉的光芒,那样,萧淑妃被震慑了。

    “皇后————”掖庭令恭敬地叫了一声,具有请示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要查究————”她凝思着,她计算几棍可以结果郭行真,任何决定,都要等结果了郭行真之后,才能进行。她想着,听到阶下有闷实的棍打声,她舒了口气,徐徐说:“是谁引进宫来的?宫廷中出现这样的事,还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————”掖庭令的双目移向萧淑妃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!”萧淑妃在生死的俄顷,终于叫了出来,“我在宫门外走,看到两个内侍过去,前面的我没有看清楚,后面就是这人,我以为是奚官局的,叫住了他,我不该自己叫他,只是,我有一些小病痛……”她说谎,但非常拙劣。

    “淑妃,能这样回奏皇上吗?”掖庭令反问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是真的呀!”萧淑妃尴尬而无力地看着皇后。

    “唉!”武皇后叹了口气,做出爱莫能助的悲悯的神气,但仍然严谨地说:“我没法把你的事件承担起来,不过,皇上能否容忍这件事,谁也不知道,如果讯问,唉————你还有两个女儿,教她们怎样做人呢?”

    这时,宫闱局丞又进来奏告:闯入宫禁的野男子已经打死了。武皇后点点头,软弱地叫人宣召奚官局令来。掖庭令在旁边,立刻体会出皇后的意思,他上前一步,沉重地说:

    “淑妃自便吧,奚官局有药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萧淑妃睁圆双眼,全身可怕地抖着。武皇后走过去揽住她,萧淑妃拼了命说出来:

    “那人是东宫苑————”她想攀上皇后来免自己的一死,“东宫苑总管独孤忠召进来,那人自己说————进出都不怕。”

    武后佯作微笑以掩饰内心的惶惑,同时以眼色示意掖庭令,掖庭令木立着,不知所措;于是,她再转向萧淑妃问:

    “那你知道他是外边来的男人,是你以前认识了的?”

    “皇后————”萧淑妃哭了,“我当年要孩子,问他要过药,这人是巫医,郭行真,但这一回,的确不是我召他的……”

    武后点头喟叹,徐徐回顾掖庭令,神容惨淡地说:

    “这事情就难办了,难怪独孤忠会出首,看来这人有大问题,你去捉他来让我审问,他身为东宫苑总管,居然这样子。”

    掖庭令正要下令,奚官局令已进来了,于是,掖庭令又以眼色请示皇后,她点点头。掖庭令悄悄地向奚官局令说了几句,随后又转向皇后低奏:

    “独孤忠在外请旨……”

    “捉来,但别动声色,免得他乱说,淑妃的名誉,皇上的尊严,不能稍损!”她面如秋霜,“你替我密审,再召我的侍女来问问,看谁与独孤忠勾结,这件事,看来不会很单纯,我要你们查一个水落石出。”她庄严肃穆,说完之后,眼稍转视着萧淑妃,又立刻移到掖庭令身上。

    这是命令呵。于是,掖庭令向奚官局令做了一个手势。

    奚官局令进上鹤顶红,萧淑妃哭叫着拒绝,但被灌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皇后,我两个女儿————”她大哭哀诉。

    “你放心,”武皇后掩饰自己对她的憎恨————那是由于她供出了独孤忠————缓和地,也至诚地说,“我会好好待她们的。”说着,她示意内侍扶萧淑妃进内室去。

    不久,独孤忠到了,被押在别室,而同时,东宫苑方面来报,璞华和瑶华已被毒死,她佯作大惊,狞视着掖庭令。

    “这一定是独孤忠勾结萧淑妃对我的,我出来时,璞华好好儿的,唉!把独孤忠照那个巫医的样子打死,我去奏皇上,事体太大了,我原想大事化小的,不行了啊!”

    独孤忠还不知道皇后要处死自己,他求掖庭令,让他见皇后,但是他的嘴被堵了,乱棍没头而下……

    他埋藏着秘密而死,而武皇后,残酷地冷笑着,带领掖庭、宫闱、奚官三局的人员,去奏禀在仁寿殿著书的皇帝。

    皇帝并不在看书,他是睡着了。

    皇后亲自到御榻边把昏睡的皇帝叫醒。

    “噢,是你————”李治笑着打个呵欠,“这时候,我老是瞌睡,不知不觉,又在这儿睡着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,宫里出了大事。”她严肃地说。

    “宫里有大事?”李治讶异地反问,“那怎么会的?”

    武媚娘不愿自己来报告整个事件的真相,她缓缓地对皇帝说出各局的令丞都在寝门之外候旨晋见。之后,她叹了口气说:

    “这件事说起也真奇怪,差一点,我的命就完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什么事?”皇帝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,开始紧张了,“你说明白些!”

    武媚娘没有直接回答,低声命随侍的内官召唤各局的令丞同入内寝。

    于是,由掖庭令率领,各局令丞鱼贯而入,在御榻之旁严肃地跪了下来。武皇后指着掖庭令,冷峻地向皇帝说:

    “让掖庭令报告经过吧————一个巫医,居然进宫来了。”

    皇帝听到是巫医时,霍地坐起,一只脚跨下榻,大声催促掖庭令快说经过。当掖庭令陈述了所发生过的事故之后,叩着头,惶悚地说:

    “萧淑妃已畏罪自尽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她,她……”李治气噎着,似是不满于萧淑妃的自尽。

    “陛下,”武皇后冷冷地接口,“对萧淑妃,我看也不必深究了,她说,从前要孩子时,就认识那巫医的,幸而我已有了儿女,否则,人家会疑心我哪!”她稍顿,长长地叹息着,“我不懂,为何要毒杀我的两名宫女?”

    皇帝在闻讯之初是紧张与愤怒,可是,听得多了,他反而胡涂,他想着各别报告的事件经过,宫女、内侍、淑妃、巫医,一串的死讯,相互间的关连不密,好像是勉强凑合在一起似的。他淆惑、他想追问根由,可是,他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问起。再者,对于萧淑妃的死,他终于有了惆怅,当他为太子的时代,萧淑妃是他爱宠者之一,直到武媚娘入宫,他才冷落了萧淑妃。此刻人天杳隔,他的旧情恍惚重回,不住地低喟。

    “她为什么呢?没有理由的啊!”皇帝满眶酸泪,喃喃如自语地,一遍又一遍地问着,“她为什么呢?为什么?”

    武媚娘的眼眶潮湿了,她自然地跟着皇帝惋叹,流泪。不久,她说:

    “处置这件事,我只能当机立断,我怕事情宣扬开去,对萧淑妃的名誉不好,而且,她还有两个女儿,将来也不好做人,何况,事情闹出来,对皇上也是损害。”她抹着眼泪继续说下去,“只是我不懂,皇上,独孤忠这人,我对他不坏呀,他怎么会如此呢?我的两个宫女,显然是给他毒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唉,唉!”李治转向奚官局丞,“是什么毒药,查过没有?是宫里的,还是外面的?”

    “奏皇上,致死宫人的毒药,是外面的,多半是那个巫医带进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皇帝怅然长叹,望着皇后说,“这事你去善后吧,不许传出去,别再来告诉我了,说句实话,这种事太可怕,毫无意义,可厌可恶极了,未了的事,你一并作主安排了吧!”

    于是,武皇后在一种惆怅的神情中率着大批人员退出去,但她走出宫门又回进来,在怔忡的皇帝面前跪下来哭了。

    “媚娘————”李治惘惘地拉她起来。

    “陛下,我怕,我怕,好好儿的,宫里死那些人,他们是不是对我呢?以后,陛下,我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“媚娘,以后我们当心些!”李治抚摸她的头发,苦笑着说,“现在,我心乱得很,你去处理完了再商量其他————”皇帝向来是无主意的,过去,他有许多事情依赖她,但当她故意以女性的柔弱来纠缠他时,他变得手足无措了。

    媚娘细腻地揩着眼泪,又退出去。懦弱的皇帝靠在床上,顺手拿起枕边的一本庄子,低微地念道:“巧者劳而智者优,无能者无所求,泛若不系之舟……”

    武皇后在仁寿殿外吩咐了各局的人员料理后,径自回宫去。在内寝,她伤心地哭了。偶然的一次冲动,使她受到如此深重的打击,些微的欢悦使自己的左右人事全非,她把一切的责任归于萧淑妃,虽然那个人已经死了,但她的憎恨却并未因此而除,她恨,她要报复,她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还有两个女儿,我不会放过的。”

    这是不合情也不合理的憎恨,不过,此时她已经失掉了理性,她不检讨自己犯的过失,而歪曲地想着人们的陷害。她恨————瑶华与璞华、独孤忠、萧淑妃,只有对那个巫医,她不完全是恨。因为,巫医郭行真使她获得玄秘的、奔放的快慰。

    在偶然中获得的快慰,好像刻镂在心版中,不论恨多么深,快慰依然存在。

    恨意与快慰的追思,本质是矛盾的,可是,她将两者并蓄于自己的心灵中。

    事变的第二天,大唐皇帝李治就已淡然了;这种事发生在宫廷中,照理是应该严行查究,务使水落石出的,可是,李治的天性,宁愿少些事,少些麻烦,他显然地精神不继,因此,轻轻地把大问题拋开了。

    不过,在皇后那边,却不是的。

    时间使皇后的恐惧越来越深,在过去两年,她运用权力与宫廷的财力,布置了一个私人的情报网,她建立了三条平行的路线来探听外面消息,其中一条线是独孤忠,另外,是仁寿宫监来训,以及掖庭令,三人之间,彼此没有横的联系,他们每一个人都以为只有自己替皇后做事。

    因此,掖庭令在处置独孤忠的时候,丝毫没有想到其他。

    现在,掖庭令与仁寿宫监分别将外面的反应密告皇后,武皇后的恐惧越来越深,就因为听了密告。密告中最具体的一点是:人们认为事态必不如此简单,一定有许多内幕被皇后扼住了。

    在来训报告了外界的反应之后,武皇后现出了心虚的微笑,淡淡地问:

    “训儿,人们有没有说我与巫医有勾结?”

    来训对于皇后直率的询问感到意外,期期艾艾地说:

    “没有呵,人们疑心事情必很复杂而已!”

    “我是从不避讳的,如果有人乱讲我的话,你不妨直说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没有!”来训又着急地接口,“只是,人们对独孤忠的死,疑心更多而已。”

    这样,武皇后就没有再询问下去,但是,当来训退出之后,她却如疯狂了一样,对着镜子咒骂自己愚蠢。

    她用一枚针来刺自己的大腿,她让自己痛苦。她以肉体的痛苦使自己冷静,她以作践肉体来达成自我惩罚————那并不是惩罚自己召入巫医的罪行,而是惩罚自己欠缺智慧。

    她自问:如果冷静地处置郭行真事件,必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啊。

    在检讨过去中,她时时会寒栗。她毒杀宫女、处决内侍等行动,只要有人挑剔一下,自身就会粉身碎骨了。

    她用针刺着自己,她竭力使自己冷静————过去的,不能再补了,未来,她要掌握。

    她是一个看着未来而不是回顾过去的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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