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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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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人生的道路变了,翠微宫中的武昭仪,进入了东宫苑的正宇长寿宫,成为大唐的皇后。

    长安人感叹着,自然也羡慕和妒忌着。人们讶异于武氏会如此容易地取得名位,人们甚至于查考她的家族出身,希望从这方面去寻求答案,可是,人们很失望————大唐皇朝自高祖的窦皇后、太宗的长孙皇后、新被贬废的王皇后,都是北朝高门贵族出身;窦皇后的父亲仕北周为上柱国,长孙皇后是北魏拓跋氏的宗室,皇后之父仕隋为右骁卫将军;废后王氏,是弁州望族,祖父仕魏为尚书左仆射。

    可是,武氏的家世却差得太远了,名门望族的世系,是用不着查考的,而武氏却不入缙绅族谱,武媚娘的父亲武士护是汾晋的商人,大唐高祖李渊为太原留守的时候,召用为行军司铠,后来资助李渊起兵,成为大唐皇朝功臣之一,但是山东旧家、关陇贵族,都瞧不起武氏家族,人们将武氏看成暴发户,人们认为武氏是后门寒族,不应该被选为皇后的。

    在长寿宫中的武媚娘,一方面为成功所陶醉,但在另外一方面,她却为成功而恐惧着。也许,由于她运用权术,成功得太快,也许是由于过去的挫折和在感业寺内的长期等待,使她孕生了恐惧与不稳定的心理,一旦登上后位,就患得患失。此外,家族的历史也使她隐隐地有着自卑感,这是她要否定的,可是,这却牢固地存于心灵深处。

    在宫门之内,她的人缘很好,没有人怀疑她是用残狠的阴谋取得皇后大位的,可是,外廷的轻蔑与冷视,终于刺伤了她的心————她的亡父,虽因她的关系而追赠司徒、爵周国公,她的诸叔兄弟,也因她的关系而获得体面的官位,可是,人们对武家毫无尊敬之心。武家与前皇长孙皇后一家是不能并论的————长孙无忌是太尉、辅政大臣,有权力干涉皇帝的设施。

    武皇后恨着长孙无忌,因为长孙无忌曾经反对立她为后,也因为长孙无忌掌握着权力。

    她希望着:有一天,自己能接收长孙无忌的权力。

    于是,她运用长寿宫的财富,在暗中进行着与辅政大臣长孙无忌的斗争。她通过内侍,从事收买结好朝官。

    她好像一个捕鱼人,暗暗地放下罗网……

    皇帝,在混茫中将权力交给她,从翠微宫的时代就开始了的文书方面工作,如今继续着,而且有扩展的趋势。

    李治,是一个懒散的、好享受的男子,他与父亲,在性格上完全不同。他的父亲,是中华大国历史上最杰出的人物,也是成功最早的人物,三十岁以前就已经戡平群雄,成为天下的共主了。然而,天地灵秀之气,好像被李世民一个人占尽了,到李治这一代,就变成了平庸和琐屑。因为懒散怕事以及智能上的低下,将帝皇的权力,在胡涂中交付给了皇后。

    他以为,他所交出的只是能而不是权,武后以皇帝的名义办事,亦即是代皇帝办事,哪有什么危险呢?再者,在他看来,媚后只是“媚”娘而已,一个女人,一个能使肉体舒畅和精神愉快的女人。

    但是,女性的媚惑与柔顺,却似白蚁那样,蛀蚀着皇帝的宝座。

    于是,曾经为武氏所竭力维护的,废后王氏所生的太子李忠,因母亲的失势而终于倒霉了————那是在媚娘继为皇后的第二年正月,李治废斥了太子李忠,改以武氏所生的儿子李弘为太子。

    这是显庆元年的正月,显庆这个年号,是因为媚娘而改的。皇帝用这两个来代表一个时间的阶段:“庆”贺她的荣“显”的纪年。

    正月,长安在严寒中,长寿宫的夹墙登炉烧着炭,屋内,温暖如春。从窗口望向苑中,白雪皑皑。在温暖的屋中赏雪,是别有一番风情的,这一番景致,吸引了大唐的皇后————

    她离开了奏折,立在窗口向外看雪。这些年,她孜孜于争取自己的权位,对一切的享受都忽略了。此刻,凝看着雪,她忽然想到生命的蜕化与季节的关系,一年又过去了,植物的生命,经过冬雪的覆盖护育,春天来时,便以新的姿态出现。

    于是,她想到了自己,她想到自己三十二岁了。

    “三十二————”这个数字,倏忽间如三十二支箭射中了她的心房,她一凛!匆促地转身,走向妆台,将镜套揭开,对着乌铜镜,看三十二岁的自己的容颜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虽然长年在忙碌中,虽然长日在殚智竭虑中,可是,她并未忘却修饰自己,出现在乌铜镜中的她是明艳的,绚烂的。

    但当细心察看面部皮肤的组织时,她发觉现在与六年之前有所不同了,现在,内分泌使面肤的表层毛细孔粗了,眼堂和腮间的皮肤,稍微有松弛的倾向了。

    于是,她皱眉,抬眼————她发现自己的额上、眼角,已隐隐约约地刻划上了代表年月的纹痕。

    六年宫廷生活,她只记得打扮,而未曾量测年华,现在,她从权力争夺战的间歇,看到了自己的好时光在消逝,她想:“我和一般人相同啊,我也老得如此之快!”

    于是,她想到了皇帝————皇帝,今年是二十九岁,比自己小了三岁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她的心房又因此而起了撼动。

    于是,她废然放下镜套,在春风得意的时代,她发愁了。

    她想:我要设法唤回青春。

    她想:我要设法使自己慢慢地老去。

    但是,另外一种意念此时潜入了,过去六年,应该是她生命的全盛时代啊,可是,她本身却未曾享受青春的生命,她将一切都理智化谋略化,她将自己的情欲挥发,给予皇帝,让皇帝获得和享受,而自身,因于取悦对方而失掉了领受。

    她喟叹,她悼惜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比她小三岁的皇帝,从雪地上乘了步辇而来————武媚娘立刻收拾起自己的玄思;以女性的柔媚与慵懒来迎接丈夫,她朦胧地叫唤他的小名,她伸着懒腰————像一只在燃烧的灶壁之外的猫那样地伸着懒腰,她说:

    “我没有精神哪————我不高兴替你做这些了,多么烦人的奏议!从来没有一件是有趣的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捏着她的手指,很愉快,但是,又不自知为什么如此地愉快。

    寒冬过去了!长安城,又是柳草青葱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在严寒的日子,在温暖的长寿宫中,年轻的皇帝耽溺于情爱的欢乐而疲颓,他不断地伤风(那是因为他也常常到寒冷的屋子里与稚嫩的宫女们混在一起),因此,当柳草青葱的时日,他发觉自己的生命并不随同季节而活跃————这使他对成熟的与缠绕不休的武媚娘有了怯意,他喜欢,可是,疲颓又使他怯————

    于是乎,他托言斋戒,躲进了高光宫————那是在东宫苑区域之内,极南的一座小宫。

    皇帝走开几天,她是愿意的,她从来不干预皇帝找其他的女子————皇帝走开,又会使她轻松一些,也自由一些,更重要的是:皇帝命她不必请示而全权处理公事,而这,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权力。

    可是,在醇醇的春夜,在四周草虫鸣叫声中,她想着年华,她想着青春的欢乐。

    在她的生命中,只有前皇在世之时,在翠微宫与太子幽会,才算真正的欢乐,此外,都是她奉献,本身不是享受和获得,同时,她也想到皇帝的近境,显然地疲惫,显然地力不从心……

    于是乎,她的思想游移驰骋了。

    她想到力,想到生命的与青春的力。

    她冥想狮与虎的搏斗,她冥想野鹿啃啮着树干以磨利牙齿,她冥想在湍流中怒泳向上的鱼,流水搓擦着鳞甲。

    于是,一种犷悍的意念从她的心灵中爬了出来。

    无分日与夜,亦无分在床上或者案前,她时常会觉得身体之内有着异样的不舒服,肌肉中,好像有一些因子要从皮肤的包裹下挤出来。

    她烦躁着,她咬碎了三枝笔的笔杆……

    她的面颊上浮现了鲜明的红晕,甚至连眼皮也映红了……

    她到斋宫去————她去叩门,找寻皇帝……

    她将公文搁置在卷宗内————好像,她不再重视权力了。

    于是,她的内侍独孤忠看了出来。

    有一天的下午,当侍女偶然走开而独孤忠来时,看到皇后意思飘忽的神情,无意间提到了巫医————

    皇后的尊严是不许可谈论淫邪的巫医的,可是,在意念飘忽中的她,终于不能自持,脱口说:

    “以前,我也听人说过巫医的故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有一个很神奇,也可靠————皇后是不是召他?”独孤忠忽然大胆地建议,“他有许多怪异的法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!”她有些心慌,几乎是惴惴地道出。

    “巫医还精通各种医道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不,这不行————宫中耳目太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办法还是有的呀!”独孤忠幽秘地一笑。

    武媚娘没有再表示意见,可是,对于巫医,她却有了玄思,在感业寺的时候,她曾经听人讲过一些中年妇人与巫医的故事,她也听人讲过长安的王孙公子,从巫医的药囊中获得生命力的补充……

    她曾经听说巫医使人癫狂。

    她曾经听说巫医使人平静。

    于是,当再与独孤忠单独相处时,她主动地提出关于巫医的事。

    “皇后,在你面前,我是不知忌讳的,请恕我放肆。”独孤忠垂着头说。

    “如果我把你当外人,也就不会和你讲这些了————独孤忠,我很想找巫医来试试————这些日子,我自己也晓得,身体真不舒服哪。”

    独孤忠唔了一声,没有表示意见。

    “皇帝的神气————”媚娘说了半句就咽住了,转而问,“那天我到斋宫出来后,你还在,听皇帝讲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皇上说,媚娘真个得一媚字。”

    “哼!”武媚娘似乎不满,为了自己的身分,她虽然是在心腹面前,仍有一定的自我保留。

    春风吹着,春风吹着————辅政大臣长孙无忌请了皇帝到蓝田去春祀。

    武氏在矛盾中,这些日子是她生命最脆弱的时间,她不能自持地想着巫医,明知巫医进宫是干犯大忌的,但她需要治疗身和心,终于,她答应了独孤忠,请巫医偷进宫来,她嘱咐独孤忠把巫医扮成奚官局的内侍,混进东宫苑。

    这个巫医是都中出名的方士郭行真,人们传说:郭行真有种种异术,他能摄取人的生魂,他能使人长生,他懂得用蛊————一种奇异的毒药。他的行踪是神秘的,飘飘忽忽,有时在长安,有时在洛阳,朝廷虽然严禁巫医,但有一些大臣和王公却欢迎他,因为他还有一种奇药,那能使衰颓的男子强壮,长安和洛阳,有不少贵族需要他的奇药,因此,他们庇护着他,使这个方士生活安全和富贵。

    郭行真虽然已经富有,但对入禁宫的冒险,却有巨大的兴致,他渴望着在禁宫中寻求刺激,而当他最后获知自己所要见的人是皇后时,野心更大了。武氏在前朝的故事,他是晓得的,因此,他对武氏也有了憧憬。

    郭行真身体高大,面皮红润,一望便知是滋养极好的中年人,武氏在接见他的时候,忽然萌生了遐想————她的第一任丈夫太宗皇帝,是高大的身材,方面大耳,大鼻子,眼前郭行真的相貌,除了没有胡须之外,和太宗皇帝却相像呀。

    “皇后————”他跪拜起来,沉宏地叫了一声,随即温和地接下去,“小臣奉召,不知皇后有什么差遣?”他虽跪着,但那一双眼睛,却毫无顾忌看着尊贵的皇后。

    武皇后暗暗骂了一声该死!她想:“这人全没一点礼貌呀!”但是,她不能斥责,庄严地回答:

    “我的身体————”她只说出了这一句,就不知道如何接下去,沉吟着,隔了一歇,才迂缓地也坦率地说,“我没有特殊的病痛,不过,我心情很乱,你大约知道,一个女人在我的地位与我的年纪,身心的矛盾……”

    郭行真是懂的,但也不便立刻说出来,饱暖的妇人的苦恼,呈露在皇后的眉梢眼角,他思索着————怎样处理呢?眼前所见到的躯体是浑纯成熟的,如果挑动这一具躯体的心灵的琴弦,他在长安将成为一个最特出的传奇人物,一个皇后的情夫,该是多么刺激!何况,这又是一个丰满而妖艳的皇后,他心驰神荡,自然,他也想到,任何的邪念将会使自己粉身碎骨,不过,他又以为值得冒险。

    “我时常觉得————”她并未关心郭行真奔驰的意念,继续说下去,“我好像趋向衰老了,身体松散,精神也委顿。”

    “在皇后的外表上,我看不出,”郭行真吃力地回答,“看皇后的皮肤,只有二十四、五岁人的样子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武皇后并不因为旁人赞她年轻而喜悦,皱着眉,期期地说:

    “也许是吧,不过,我的身体,肚子上肉多了,还有……我时常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,好像少失了什么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————”他只吐出这两个字,把说到嘴边的“思春”两个字停住了,他看出皇后柔媚的眸子中隐隐现出刚肃的光芒,他想:这个女人在欢笑中随时可能变脸的啊,我得小心————这是炙手的女人啊!

    炙手的女人注意到巫医的惶惑神情了,她微微欠动身子,凝视着他,问出:“你说怎样?”

    “噢,皇后!”他竭力收敛自己的意志,重重地说,“我可以给皇后几种药,药的功能是————一种使皇后安静,一种是刺激青春的生命,还有一种……”

    “还有一种是什么?”她急迫地问。

    “还有一种……皇后需要的时候————给皇上。”他期期艾艾地说出来。

    她脸色骤变————皇后的尊严受到侮辱了,但是,也在一瞬之间,她又立刻再转变,现出平和的笑————她的思念在一瞬之间想透了,对一个用秘密方法召入宫廷的巫医,顾及尊严是多余的,在理论上,召巫医进宫,已经是丧失尊严了的啊,于是,她在浅笑中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如果,皇后吃了我第二种药,再给皇上吃我的第三种药,嗯,那会是很好的,那会是……皇后,我的药可以融在水里或者酒里,没有味道也没有特殊的颜色。”

    “你留下吧!”武氏佯作冷峻地,就只回答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皇后,每一个人的体质不同,这药要试试,我好决定成分和吃的分量。”郭行真从怀中掏出一只长扁的锦盒。

    “每一种都要试吗?”

    “不————给男人服的用不着。”郭行真开了盒,取出几个小包,先把其中一包药粉,呈送到皇后面前。

    武媚娘徐徐接过来,嗅到药粉散放出来轻微的茉莉花的幽香,她低下头,把药粉递还给郭行真,“这是哪一种?是什么用途的?”

    “是我刚才说的第二种————皇后不妨就试试。”郭行真看皇后很温和,又萌生了狂想,就取出一只象牙小调羹,取了些药粉,放入皇后的杯内,“皇后,可以喝了。”

    她拿起杯,稍稍迟疑,郭行真又大胆而贪婪地看了皇后一眼————皇后,是成熟的,妖艳的,甚至也是引人入胜的!虽然,她已不是青春的,但是,一枚成熟的葡萄所引起人的欲望,是更加强烈的啊。因此,他冒险了,他希望在第一个回合就占领皇后,过去,他也曾有类似的故事发生,他相信,凡是召他的女人,在心理上就准备着被占领的,于是,他催促皇后服下去。

    武媚娘冷冷地一抬眼,却将杯放下,就在这一个动作中,她的面色变了,刚才温和宁馨的神色,已完全消失,凛然地接口道:

    “你可以走了,我会找人试的,来人————带他出去!”

    郭行真大感意外,可是,武皇后满面霜肃,使他不敢多事逗留,恭敬地行了一个礼,辞出长寿宫去。

    “璞华!”武媚娘在郭行真走后不久,呼唤自己的侍女,随后,将那杯落了药粉的水给她,“你喝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“皇后————”璞华感到意外,也有若干疑问。

    “你喝————是药,不会吃死人的。你喝下去,觉得怎样,再讲给我听。”她平静地说。

    于是,璞华一口气将杯中水饮尽,随说:

    “很香的,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呀!”

    “你去躺着,回头来告诉我,觉得怎样!”

    璞华淆惑着,遵命去了。

    于是,武皇后命瑶华随侍自己,她躺在床上,等待璞华的反应————这两名侍女,是她从感业寺带进来的,她们两人与独孤忠,再加另外一名内侍与两名宫女,是她内圈,忠信可靠的侍仆。

    于是,有半个时辰的光景,璞华来了,跪在床前,向大唐皇后奏告药物所引起的生理反应————她的身体在颤抖,她的双颊赤红,她的眼睛水汪汪的……

    武媚娘明白了————

    “皇后,很怪,很怪————”璞华喘然说,“我服下去之后不久,心痒痒的,头晕晕的————后来,渐渐地……”

    武皇后一摆手,阻止她再往下说;思索着,再命召独孤忠来;接着,她向璞华道:

    “到后面去,就用我的更衣间的浴盆,用冷水浇你的胸口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于是,独孤忠来了,武皇后细声问他巫医出宫的情形。

    “皇后,事情稍微有些意外,萧淑妃在外苑钩弋阁左方的甬道上看到郭行真,他们居然打招呼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武皇后意志奔放地叫了出来,她惊悸了!这样的事故若为外人窥破,自己会吃不消的。

    “皇后,萧淑妃没有发现我————我虽然送郭行真出去,却不是和他同行的,再说,我委托人召郭行真,是假借了许贵人的名义,所以,即使被发现,也不碍事。”独孤忠谨慎地说。

    武皇后竭力控摄自己,稍微顿歇,才说:

    “是那样,以后,你还得小心————看情形萧淑妃是找过郭行真的了?”

    “奏皇后,我以为宫中找过郭行真的,必不只萧淑妃一个人,他虽然装腔作势,可是,他很熟悉,丝毫不惧。”

    武氏沉吟着,同时,她后悔自己的鲁莽————

    现在,她又想起前皇在世时常讲到的一句话了:“不能有一刻疏忽,一条百丈的水坝,会因钱眼大小的沙孔而崩坍!”这是至理名言啊,她是犯了疏忽的毛病,找郭行真,太偶然了,甚至可以说太意外了。在偶然的意志松弛的时候,犯了可能会造成崩坍一样的错误,而且更可憾的是毫无实际。

    “皇后,”独孤忠完全没想到武媚娘的心事,他还稍微带着得意的神气说,“宫中的花样多着,慢慢地,皇后就会了解像郭行真那样的人为什么能自由自在的原因。”

    她渐渐地有了厌恶心,可是,她又不舍得不问,在宫内,她为自己基业孜孜不倦地工作着,对于宫中女人群的日常生活,一直没有认真关心过。因此,她所知的宫廷生活形象,是表面的、正常的,如今,她要从独孤忠身上,探索宫廷生活秘奥的一面,于是,她忍抑了自己的厌恶,勉强问:“怎样?”

    “宫中的女人虽然勾心斗角,可是,关于男女之事,大家都不会拆穿的,有机会时,人人都想如此的啊。”独孤忠暗示地一笑。

    武媚娘直觉地感到,他这一笑是充满邪恶和轻视自己的,因此,她对这亲信的人萌生了恨意。

    一个巫医的故事,迅速地过去了,可是,偶然的一面却在武媚娘的心灵中生了根。在工作的间间歇歇,在夜间,当被褥的燠热使她从梦中醒来时,就会自然地想到郭行真这个人,她与这名巫医是完全陌生的,可是,在意念中,经由想象的联系,她以为对他是稔熟的了。

    一天又一天,她无限的玄想继续着。而独孤忠,曾机巧地提及巫医————他并不是作推荐式的提及,他像提备忘录那样地讲述郭行真,使武皇后无法忘失一名巫医的姓名。

    终于,又是一次偶然,又是一次意志的松弛,大唐皇朝的内宫,因一名巫医而掀起风波。

    是在接连着几个潮湿的阴天之后,武皇后的脾气忽然变得很坏,她冲动和易怒。自以为深知皇后性情的璞华与瑶华,勾结了独孤忠,再把巫医召入宫中。

    他们这样做,并非完全为皇后着想,主要的是为自己————皇后有逾越的行为而经由他们的手造成,那么,往后去,他们必然能控制皇后的啊!在宫廷中,从上到下,每一个人都有权力的欲望,武媚娘希望分取一部分皇权,而她的侍从,则渴想分得若干后权————希望能达到挟皇后而令六宫。

    那只是偶然的松弛,武媚娘让那名巫医为自己进行奇异的按摩————

    郭行真有一双魔术的手,他使她双腿的肌肉松弛,使她的心灵也松弛!

    ————心灵的松弛,好像水坝的闸门徐徐地开启了,这等于是她心灵的堤防解体。

    于是,郭行真的手指停留了,转变了。

    她忽然之间感到恐慌,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躯体充满,一种可怕与可喜的充满!好像,她的躯体上升了,进入云中了。

    这是巫医一双手所创造的杰作。

    她软绵绵的,自觉骨骼与肌肉都散放着,像梦寐,像在暖水中浸浴。

    她微汗,发边、腋下,汗水似乎蒸发了她的闷郁。

    由于生理的恬适,她对雄健而奇异的巫医有了好感,事实上,目前光景使她再也无法维持冷酷的尊严。

    于是,她看仍然跪着的郭行真,低吁,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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